奮進陜煤 | 散文:游河津市臺頭廟
山川阻隔,遂成風(fēng)土之異;言語分歧,亦生人情之別。陜晉兩地隔黃河遙遙相望,地域之間有不同更多相似,從文化、飲食再到山川、建筑,兩者都像是一面鏡子的兩張倒影,呈現(xiàn)出黃土高原復(fù)雜、多元的景觀,綻放出質(zhì)樸的畫卷。
渭南韓城與運城河津,正是陜晉這條“比目魚”身上相映成趣的美目,無論是共有的地名“龍門”還是相近的山川形勢,都展現(xiàn)著兩地漫長悠久的聯(lián)系。這種聯(lián)系得之天然,“黃河為裳帶”,將兩岸的人民牢牢地牽在一起,生出許多人、物的糾葛,串連成一條亮晶晶的時間項鏈,從上古續(xù)到當(dāng)今,翻騰的浪花、滔滔的河流,傾訴著多少隱匿了的激蕩往事,隱藏著幾多人世滄海桑田的變遷。
早上,坐火車,穿過黃河禹門口段,蒼黃的河流從兩岸的石壁間擠過去,濤聲陣陣,不絕于耳,水氣升騰,化為晨霧。鋼筋水泥鑄成鐵路堅強的臂膀,穿過石壁里的隧道,架在湍急的川流之上,讓我們得以如此輕易地跨河而行。
韓城,西為茫茫崇山,東有沃野平川;河津正與此相反,城區(qū)北望,也是一山連著一山,而靠近黃河之處,才有寬闊的沖積平原。韓城本地方言雖為中原官話,但也頗有陜北之味;河津雖講晉語,也摻雜著關(guān)中方言的影響。韓城古城的寺廟,分明帶有晉西南建筑的風(fēng)格;在河津的古建之上,也能教人想起韓城廟宇上飛翹的檐角、梁柱的做工。它們實在是一對相互凝視良久的情人。
河津無古城,幸哉有古廟。讓人一見驚愕、念念不止的,就是臺頭廟門樓的龐大、蒼勁、古樸、自然的梁柱。建筑中的木材,基本上都是按照一定規(guī)格精心打磨過了的,很多還會涂漆雕飾,刻畫出奇花異草之形。但臺頭廟不同。恰如其名,“臺頭”者,“抬頭”而望也。所謂門樓之“梁柱”者,就是挑選出粗壯結(jié)實的木頭,削皮切割、榫卯搭接而成,自元代始建,泰然自然地就這么過了一千多年。門樓規(guī)模宏大,橫有十多米寬,常有老人搬板凳聚在門樓下,聊天、打牌,而門樓是比他們老得多的親切老友。
整個臺頭廟,最為古遠的正是它的大門和中門了。大道至簡,簡簡單單的門樓是真真正正的元代遺構(gòu),質(zhì)樸無華、氣勢恢宏,皆面寬五間,進深四椽,上為單檐懸山頂,施素板筒瓦。梁柱用的粗圓木頭,質(zhì)樸無華,除了木頭以外別無他物,直面望去,撲面而來的是堅韌的生命力。不是山石、不是金玉,而是易朽易燃的木頭。世變滄桑,兵戈屢興;春去秋來,風(fēng)劈霜刻,歲月的磨難非但沒有摧折它,反倒讓這軀干成為記錄歲月的豐碑,挺過磨難的英魂。
這門樓純以氣勢爭勝,不以巧繪為功,讓人想起同時代耶律楚材的書法,蒼勁有力,如鑄鐵所成,剛毅之氣,千載不衰,凜凜生氣。建筑是無聲的語言,這門樓的做工與氣象背后,或許正是元代的時代精神之外顯吧。蒙元的統(tǒng)治者,來自寬闊無垠的草原,統(tǒng)治著亞歐大陸萬里河山,北極朔漠,東盡碧海,西抵流沙,南窮炎天。流風(fēng)所及,自然產(chǎn)生這樣粗獷、厚實的脊梁。
門樓如此,殿宇更是巍峨了。惜乎,游非其時,面前銅鎖掩住了殿內(nèi)飛揚著想象翅膀的雕塑壁畫。日輪西沉,暮色漸至;驟雨襲來,而避雨遠遁而去。在暮雨瀟瀟間,古廟滄桑,殿宇巍峨。